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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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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章

陳秋麗是殷玉瑤最好的朋友,家庭條件在他們班裏也算不錯的,要不然也沒有錢接濟殷玉瑤。陳秋麗的父母是雙職工,陳父是鋼鐵廠的,母親在紡織廠上班,家裏一個姐姐已經結婚了,哥哥大陳秋麗兩歲,在鋼鐵廠當臨時工,最近家裏正在給他相看對象。

殷玉瑤來的時候,相看的女孩剛走,陳母顯然對那個女孩十分滿意,嘴裏讚不絕口的誇讚:“張麗燕接班早又是家裏老大,裏裏外外都是一把好手,我看著這姑娘挺好,嫁起來肯定能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。”

陳秋麗的哥哥陳舒城一臉興意闌珊的模樣,低著頭不吭聲。陳母一瞧他這樣就知道他沒相中,心裏不免有些煩躁,一邊拿起掃帚掃地一邊拿眼直剜他,嘴裏更是不停地碎碎念:“這都相了三個了,人家姑娘工作好又能幹,你有什麽不知足的?你到底想娶個啥樣的?”

陳舒城聞言擡起頭,深吸了一口氣:“我想找個好看的。”

陳母險些沒背過氣去,拿起掃帚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:“難道你想找個天仙不成?”

筒子樓不隔音,殷玉瑤在不太厚實的木門外聽到屋裏的叫罵聲也有些尷尬,但是好容易來縣城一趟,也不能因為這事就回去了,只得硬著頭皮敲了敲門:“秋麗在家嗎?”

聽到門口的動靜,陳母終於把掃帚放下了,但是依然沒什麽好臉,沒好氣地撇了陳舒城一眼:“沒聽見敲門聲,趕緊開門去,一點眼力價沒有,就這還想娶天仙呢。”

陳舒城被念的一個頭兩個大,忙不疊地跑到門口,一把拽開了木門。門外殷玉瑤正舉著手敲門,沒想到下一秒門就打開了,頓時尷尬地收回手,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開門的陳舒城一笑:“請問秋麗在家嗎?我是她高中同學。”

陽光從殷玉瑤身後照進房門,陳舒城被晃的瞇了下眼睛,覺得眼前的女孩仿佛沐浴在金光裏一般,讓他忍不住看的更清楚些。可在他還沒看清眼前人的長相時,一張敦厚的大手從後面伸過來,一巴掌給他拍到了一邊,緊接著身邊響起熟悉的笑聲:“這不是玉瑤嘛,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,來找秋麗玩?”

“陳大娘好,我來看看您和秋麗。”殷玉瑤臉上掛著盈盈笑意,沒見秋麗出來,順口又問了一句:“秋麗沒在家?”

“在家,去隔壁說話去了。”陳大娘伸手把殷玉瑤拽了進來,順勢瞪了兒子一眼:“趕緊去鄰居家把你妹喊回來,就說玉瑤來了。”

陳舒城撓了撓頭,想起自己妹妹秋麗在家沒少提起和她關系最好的朋友殷玉瑤。只是殷玉瑤很少來家裏做客,來過那麽一兩次自己也沒在家,這還是第一次碰見。

和殷玉瑤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,陳舒城去隔壁喊人,陳大娘把殷玉瑤讓到桌邊,桌上還有剛才招待客人的一小盤瓜子和糖果。如今這個時候,糖果還好買一點,瓜子花生通常是快過年才舍得買的,陳大娘為了兒子相親也是下了血本了。

陳大娘為人爽快,雖然糖果和瓜子金貴但也沒收起來,反而把盤子把殷玉瑤面前放了放,笑呵呵地說道:“這是我老家親戚自己院子裏長的向日葵,給了我兩個。我前兒剛炒出來的,你嘗嘗味兒,我去給你倒碗水。”

“大娘,不用忙,我看看秋麗就走了。”殷玉瑤說著從軍用挎包裏拎出一份桃酥放到桌上:“給您帶了份點心。”

“嘖嘖嘖,買這玩意幹啥,死貴的還得要票,你自己拿回去吃。”陳大娘把裝著白開水的碗放到殷玉瑤面前,有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自己啥情況自己不知道,浪費這個錢幹什麽。”

殷玉瑤抿嘴一笑,恰好此時陳秋麗像風一樣地沖了進來,先扯著殷玉瑤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,接著眼圈有些紅了:“你怎麽又瘦了,臉色看著也不好,是不是畢業以後你後娘更欺負你了。”

殷玉瑤好容易出來一天,不太想說那些不開心的事,也怕自己說多了這錢就還不出去了。陳秋麗這人和陳大娘一樣熱心腸,當時也是硬生生從口糧裏省出來的錢和糧票借給的自己的,這幾個月陳秋麗也跟著她瘦了不少。

殷玉瑤雖然不是原身,但是已經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和情感,看著眼前的陳秋麗就覺得心裏開心,忍不住拉著她的手,聲音裏也帶著親昵:“我沒事,你知道我的性格的,也不是軟豆腐。當時我是上學沒功夫料理她,現在家裏的事都處理好了。”

說著從包裏掏出信封放到陳秋麗手裏,輕輕地道了一聲:“秋麗,謝謝你。”

陳秋麗雖然沒打開信封,但也知道裏面裝的什麽,頓時有些急的往回推:“你家現在這個情況,肯定缺錢,我現在吃住在家裏,也不急著用,等你工作了再說吧。”

“我在農村也賺工分的,你幫我渡過難關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。”殷玉瑤鼓起了臉蛋:“再推讓我就生氣了。”

陳秋麗躊躇了一下,最終還是將信封接了過來,不過她也沒打開數,對於殷玉瑤的人品她還是很了解的。

陳大娘看著這一幕沒有吭聲。她雖然不知道陳秋麗借錢給殷玉瑤的事,但是秋麗這幾個月沒少在家罵殷玉瑤的後娘,再聯想到秋麗最近瘦了不少,心裏也猜到怎麽回事了,頓時看著秋麗的眼神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憐了:這孩子,就是幫好朋友也不能自己餓肚子啊。

當著殷玉瑤的面,陳大娘也沒說破,只是心裏心疼女兒,也心疼殷玉瑤這個沒了娘的孩子。她嘆了口氣,轉頭吩咐陳舒城:“你去把家裏那個南瓜去削了皮,中午咱包餃子吃,玉瑤也在這吃了餃子再走。”

殷玉瑤想起這個年代口糧是最珍貴的東西,連忙搖頭拒絕,這回陳大娘直接發話了:“必須吃,不差你這一口。我家雖然不多富裕,但是我家兩口子和舒城都上班,偶爾一頓餃子還是吃的上的。只是家裏沒準備,要不該留點肉包頓白菜肉餃子的,你別嫌棄就行。”

殷玉瑤見陳大娘誠心實意的留自己吃,也不再推拒了,笑著挽起袖子:“那我幫大娘一起包。”

“不用你,你和秋麗說話去,中午就咱四個吃飯,我一會兒就包出來了。”陳大娘去廚房把一小袋富強粉拿了出來,十分珍惜的舀了三碗白面,想了想又加了一碗,這才開始和面。

陳秋麗拽著殷玉瑤去自己屋:“你快別去了,我媽每次用白面的時候必須她自己弄,信不著旁人,生怕給她浪費了,咱倆進我屋說話。”

殷玉瑤雖然有原主的記憶,但很多事情還是朦朦朧朧的,也想和陳秋麗多聊一聊,多了解了解眼下的情況總沒壞處。

陳秋麗的房間朝南,不算特別大,陳家大姐結婚搬出去以後,秋麗房間的床就換了個單人的,這樣能額外擺下一張書桌。

此時屋子裏也沒有外人,陳秋麗直接了當地問殷玉瑤:“你看著比剛畢業那會還憔悴,一臉的病態,你那後娘肯定沒少欺負你。你在家都這個處境了,幹嘛急著還錢,我在家有吃有喝的,又不著急。”

殷玉瑤捏著自己有些發黃的辮子,半真半假地說道:“我之前是為了上學,沒空搭理她,所以讓她占了些便宜。現在我畢業有空了,怎麽可能再任由她欺負,你就放心好了。”

陳秋麗上下打量了殷玉瑤兩眼,明顯的不信。

殷玉瑤笑了,握住了陳秋麗的手晃了晃:“真的,我的性格你知道的,可不是吃啞巴虧的人,再有十天我和她的事就差不多利索了,到時候我再來和你說。”

陳秋麗這才不再問了,轉而和殷玉瑤說起工作的事:“我家裏人這段時間一直打聽工作的事,我爸上班的鋼鐵廠倒是有口風說想招幾個臨時工,不過鋼鐵廠你也知道的,除了宣傳和後勤之類的崗位我們都不太合適,可宣傳崗位可丁可卯的,別說現在沒名額,就是有名額也輪不到我們。”

陳秋麗喝了口說繼續說道:“我媽說他們廠再過兩個月也能放開一些臨時工名額,如果我想去機會還是很大的,畢竟廠裏要優先解決子女就業嘛。我媽想讓進去先幹臨時工,等幹一兩年就有機會轉正。等報名的時候我讓我媽找找領導說說你的情況,爭取把咱倆的名字都報上,你也試試,萬一也能成呢?”

殷玉瑤沈默了片刻,問道:“別的地方有沒有什麽消息?”

陳秋麗倒是真想起兩件事來:“我前幾天聽我隔壁的鄰居說,她家有個親戚在省城,說省出版社最近要招幾個會畫畫的去給小人書配連環畫。不過現在哪有什麽會畫畫的,咱也沒學過那玩意,我聽了一耳朵也沒當回事。不過鄰居也說了,這工作雖然聽著清閑,但是工資卻比不上廠裏,也不穩定,那畫小人書畢竟不是正途,不如去廠裏穩當。”

殷玉瑤沒有吭聲,說實話,身為有二十多萬第三套人民幣的人,工資幾塊錢還是十幾塊對她來說差別不大。至於畫畫這件事,原身自然是不會的,但是殷玉瑤卻會,00後的孩子哪個不是五六歲就開始各種培訓班了,她繪畫雖然沒走專業,但也從幼兒園學到初中畢業的,漫畫、素描、插畫都學過幾年,各類的漫畫書看的更是不知凡幾,若是真有機會去省出版社,確實比去紡織廠要輕快許多。

陳秋麗顯然對出版社的工作不太推薦,覺得那裏不靠譜。說了幾句接著又提起一件來,這回的地方比省城更遠了:“我二叔說黑省有個林區前兩年新成立的大廠缺人才要從全國招人,去了就給安排住處,男女工都要,廠裏各個車間、水電站、醫院、學校都缺人。不過我聽說願意去的不多,畢竟太遠了,而且一去就是一輩子,和下鄉也差不多了。但下鄉還有回來的日子,去那上班就徹底成了那的人了,以後想回都回不來。”

“黑省……”殷玉瑤有些心動:“在哪兒報名?”

陳秋麗神色一震,看向殷玉瑤的表情有些緊張:“黑省天寒地凍,一年有六個月都被大雪覆蓋,位置還偏僻,況且那個廠子所在的城鎮都是五十年代新建設的,都沒什麽人煙。玉瑤,你不會想去那個地方吧?”

殷玉瑤心裏飛快地盤算著,黑省正如陳秋麗所說,地處偏僻,天高皇帝遠,離著紛爭也遠,在這個年代安穩是最重要的事情。二十年的新城鎮、二三年的新廠,去那的人來自天南海北,誰也不知道誰家的情況,她能利用手裏的物資生活的更舒服一些。

最重要的是,去那就可以徹底擺脫陳大成和繼母一家了以後都不必再見面。等到過了這段特殊時期,以她的知識儲備,無論是考學出來,或是幹脆自己南下,都可以再帶著弟弟選擇一個更好的地方生活。

殷玉瑤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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